“妈,这是我们团政委,贾政委,人可好了。退伍前还特意找我谈话呢。”
谁知道,我妈眼圈一下子红了,嘴唇哆嗦着:“他……他叫啥?”
“贾文渊,贾政委。”我随口答道。
她愣了好半天,突然两行泪流下来。她蹲在地上,捂着脸,直抖。我一下愣住了,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。
“妈,你咋了?”我赶紧蹲下来扶她。
她摇摇头,哽咽着说:“我要见他,浩东,我得见见他……”
01
我叫郭浩东,黑龙江人,家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。
我们家就我和我妈两个人生活,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,家里日子紧巴巴的,但我妈还总是笑着说:“咱过得不比别人差。”
我从小身子骨结实,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,跟着表哥去工地搬了两年砖。
后来表哥有了自己的小买卖,劝我也去学点手艺,但我一听到瓦工、木匠的活计就头大。
其实我心里一直有点不服气:难道我这辈子就只能在工地搬砖吗?
有一年夏天,县里征兵办来我们镇宣传。
我一开始真没多想,就是去凑热闹,看看有没有熟人报名。
结果征兵办的徐指导员看见我,直接把我拉到一边:“小伙子,你多高多重?身板挺壮啊,考虑过参军吗?”
我一愣,嘴上说没想过,心里却嘀咕起来:“当兵……是不是比搬砖体面点?”
徐指导员见我犹豫,拍拍我肩膀:“有志气进部队,回来后工作也好找。你要是愿意,明天带上户口本和身份证,到镇里报名。”
那天回家,我把这事跟我妈一说,本以为她会反对,结果她只是愣了愣,抽了口气说:“你想好了就去吧。家里不怕你吃苦,就怕你没出息。”
我妈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,这个家就靠我了。
她常年在镇上的小饭馆刷碗,一天干十几个小时,手都泡得发白。
我不想让她这么辛苦,但我又没什么能耐。
第二天,我还是去了镇政府,把名字报了上去。
那一刻我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,像是命运突然拐了个弯。
体检、政审、政审、政审,几轮下来,村里一共就我一个小伙子被选上。
邻居们都羡慕我妈,说她有福气。
我妈嘴上笑着,晚上却一个人在屋里抹眼泪。
八月末,我拎着简单的行李,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。
车窗外玉米地一片片往后退,我心里却七上八下,不知道前头等着我的是啥。
新兵连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苦。
每天五点就得起床,叠被子、跑操、练队列,一天下来累得像条狗。
班长姓王,人挺实在,嗓门也大。
新兵里有哭鼻子的,有偷偷给家里打电话说受不了的。
我倒是咬牙熬下来了,心里老想着我妈,想着家里那口小煤炉,还有我妈做的韭菜盒子。
三个月下来,我居然熬成了“老兵”,被分到连队。
在连队,日子依旧不轻松,不过我也渐渐适应了军营的规矩。
每次放假回家,街坊邻居都夸我妈有能耐。
我妈每次都给我做一大桌子菜,看着我吃得香,她就乐得合不拢嘴。
时间过得真快,一转眼五年过去了。说不想家是假的,但部队把我磨炼得越来越坚强。
连队里换了好几个领导,最让我敬重的是团政委,姓贾,贾政委人很和气,说话慢条斯理,但做事特别有分寸。
每次连队搞活动,他都来和我们小兵聊家常。
我一直觉得,贾政委不像别的领导高高在上,反倒像个长辈。
这一年年底,我因为训练中受了点伤,加上家里情况特殊,被安排提前退伍。
说实话,心里还是舍不得,但也没办法。
退伍前,连里给我办了个小小的欢送会。
贾政委特意来参加,还跟我合了一张影。
他笑着说:“小郭,回去好好孝顺你妈,有机会再来部队看看。”
我没太当回事,把照片夹在书里,想着以后有空再翻出来看看。
哪曾想,这张照片,竟然成了我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。
02
退伍那天,天还没亮我就醒了。
收拾好行李,连队的兄弟们都来送我,有的还开玩笑说:“浩东,回去可别忘了我们啊!”
我嘴上笑着,其实眼睛有点湿润。
贾政委也来了,拍拍我肩膀:“小郭,有空写信回来,你是咱们连的骄傲。”
离开营区那一刻,我回头看了好几次。
那片训练场、那排老杨树,还有伙房的烟囱,都让我觉得亲切。
火车出发后,我靠在窗边,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:以后找什么工作?我妈会高兴成啥样?
还有那张和贾政委的合影,像是军旅的一张门票,随时提醒我曾经是兵。
到了家,正好是腊月二十八。
小县城下着雪,路边的树枝都裹着一层白霜。
我妈早早在车站等我,见到我扔下手里的包,眼圈一下子就红了。
她拍了我两下:“咋又瘦了?饭都让部队吃了?”
回到家,锅里炖着排骨,屋里暖融融的。
这些年来我不停往家里寄钱,家里的状况好了不止一点两点。
我妈把我按在炕头,叨叨个不停。
我随口说了些部队里的趣事,怕她担心,啥苦都没提。
吃完饭,她一边收拾一边说:“这回你可得在家好好待着,别再瞎跑了。”
我点头应着,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。
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,我把那张合影翻出来,想着找个相框装上。
照片上我穿着老式的军装,贾政委站在我身边,笑得很和气。
他的手搭在我肩膀上,像个亲人一样。
我妈凑过来看,刚瞄了一眼,手里的衣服“哗啦”一下掉到地上。
她愣住了,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,眼睛死死盯着照片。
我以为她是高兴,赶紧说:“妈,这是我们团政委,贾政委,人可好了。退伍前还特意找我谈话呢。”
谁知道,我妈眼圈一下子红了,嘴唇哆嗦着:“他……他叫啥?”
“贾文渊,贾政委。”我随口答道。
她愣了好半天,突然两行泪流下来。她蹲在地上,捂着脸,直抖。我一下愣住了,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。
“妈,你咋了?”我赶紧蹲下来扶她。
她摇摇头,哽咽着说:“我要见他,浩东,我得见见他……”
我彻底懵了。照片不过是一张合影,怎么就把我妈看得泪流满面?
她嘴里一直念叨着“我要见他”,眼神里全是激动和痛苦。
我试着问她:“妈,你是不是认错人了?这就是我部队领导啊,你怎么……”
她直摇头,话都说不清楚:“你不懂,你不懂……我要见他,浩东,咱得想办法见见他!”
那一晚,我妈一夜没睡,坐在炕头上发呆,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照片。
家里静得出奇,我心里却像有猫挠一样,满脑子都是疑问。
贾政委和我妈,到底有什么故事?照片背后,究竟藏着什么秘密?
03
第二天一大早,我妈就起了床,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粥,屋里暖气片“咔嚓咔嚓”响。
我睡眼惺忪地起来,发现她还穿着昨天的毛衣,脸色苍白,眼睛肿得像核桃。
她见我醒了,赶忙把照片揣进兜里,低头收拾桌子。
我想问点啥,又怕她不高兴,只能装作没事人一样,默默喝粥。
可心里那股子疑惑,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一上午,我妈都没怎么说话,连邻居张婶来串门,她也敷衍得很。
等家里清净下来,她突然坐到我身边,长叹一口气:“浩东,你是不是觉得妈昨天挺反常?”
我点点头,小声嘀咕:“妈,你以前可没这样过,到底咋回事啊?”
她沉默了会儿,终于开口了。她说的话彻底颠覆了我对家里过去的全部认知。
“浩东,你知道你爹的事儿,我一直没跟你细说。其实……你爹不是生病死的。”
我一下子愣住了。
小时候别人问我爸去哪儿了,我妈总说“你爸早走了,别问了”,我也从没追着问过。
“那……那他去哪儿了?”我忍不住问。
我妈把那张照片拿出来,手指轻轻摸着照片上的贾政委,眼神复杂极了。
“你小时候老爱缠着我问爸爸的事,我每次都糊弄你。其实你爸……你爸就是照片上的贾文渊。”
我脑子“嗡”地一声,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照片里的贾政委,不就是我部队的领导吗?他怎么会是我爸?
我妈抹了把眼泪,开始慢慢讲起那些年尘封的往事。
“那年我刚满十八岁,家里穷得叮当响。
你姥爷早早去世,家里除了我和你姥姥,就没别人。
那时候镇上来了一批知青,有个男生特别能干,天天帮咱家劈柴挑水,嘴还甜。
我一开始没放在心上,后来他追了我三年,风里雨里都没断过。”
“那个人,就是贾文渊。”
“知青下乡几年后,他考上了军校,被部队带走了。
临走那天,他拉着我的手说,等他回来,一定给我一个家。
我傻傻等了两年,每个月都盼着他寄信。
后来他真的回来了,穿着一身军装,拉着我去民政局登记。
你姥姥高兴坏了,说我总算有个指望了。”
“可好日子没过多久,部队突然来人,把他带走,说是去南方执行紧急任务。
临走前他在咱家住了一晚,第二天一早就消失了。
那之后,他一封信都没来,我托人打听,说他牺牲了。
我哭了一夜,没多久发现自己怀孕了,就是你。”
“为了不让你姥姥担心,我谎称他生病去世。
其实我一直不信他那么容易就没了,可年年托人打听,都没消息。
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,吃了多少苦,外人也不知道。你要怪妈,也没办法……”
说到这里,我妈已经泪流满面。我脑子里乱成一团,照片上的贾政委和我妈的回忆怎么也连不到一起。
“那你怎么确定他就是贾政委?”我还是不敢相信。
“昨天看到照片,我一下就认出来了!他老了不少,可那双眼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!”我妈的声音软下来,像是自言自语。
“浩东,妈求你件事。你能不能帮我见见他?哪怕就远远看一眼,我这辈子也值了。”
我望着她,心里五味杂陈。原来我的身世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。
可贾政委现在有自己的家庭吗?他认不认我?如果我妈见了他,会不会更伤心?
我没敢答应,也没敢拒绝。我知道,从这一刻起,我和我妈的命运,已经被那张照片彻底改变了。
04
那天晚上,我在炕上翻来覆去,怎么都睡不着。脑子里全是白天我妈说的话,还有那张照片。
原来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,竟然有那么多事是瞒着我的。
以前我以为家里只是普通的单亲,谁能想到,我的父亲竟然是部队的领导?
更想不到,他还活着,而且和我在同一个团!
我妈一夜没合眼,早晨起来顶着黑眼圈,像是下了什么决心。
她把照片装进信封,又翻出早些年收集的信件、发黄的结婚证,还有一些老旧的黑白照片。
这些年,她把这段记忆藏在最深的箱底,一下子全翻了出来。
“浩东,我不指望啥。我就想见见他,问问这些年到底怎么回事。要是他有了新生活、忘了我,那我也认了,至少我心里不再有那个结。”
看着她眼里的执着,我突然觉得,自己必须帮她做点什么。
不管结局怎样,这事不能一直烂在肚子里。
我琢磨了几天,终于鼓起勇气,给贾政委发了个短信。
短信写得很委婉:“贾政委,我回家了,家里有些事想当面跟您聊聊,您什么时候有空,咱们聚一聚?”
等消息的那两天,我心里一直打鼓,生怕他觉得我多事。第三天傍晚,手机突然响了,是贾政委打来的。
“小郭,回家适应得咋样?有啥事就说,别客气。”
我支支吾吾地说家里有点事,想请他吃顿饭。
他笑着说:“你这孩子,退伍了还想着我这个老头子。行,明天我去县城,咱俩见一面。”
挂了电话后,我妈紧张得不行,连着换了三身衣服,嘴里一直嘀咕:“你说我这老样子,他认不认得出来啊?”
第二天上午,我带着我妈坐公交进了县城。
一路上,她一直盯着窗外,双手攥得发白。
我也有点紧张,毕竟这事儿太突然,我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
我们在县城小饭馆订了个包间。我提前到门口等着,没多久,贾政委就来了。
他还是那身干净的军装,步子稳稳当当,脸上带着笑,和往常一样亲切。他看到我,笑着打招呼:“小郭,咋还带着家人呢?”
我有点局促,赶紧介绍:“这是我妈,她……她特想见见您。”
他一愣,目光落在我妈脸上。那一瞬间,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。
我妈也愣住了,两个人像失了魂一样盯着对方。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。
过了好一会儿,贾政委声音有点发颤:“秀芝……是你?”
我妈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,点着头,嘴里念叨:“文渊,真的是你吗?”
我第一次见到贾政委那么失态。
他呆站着,嘴唇哆嗦着,眼眶慢慢泛红。旁边的服务员都吓了一跳,赶紧离开了包间。
我坐在一边,心里又紧张又迷茫。原本以为只是见一面,没想到气氛会这么沉重。
两个人对视了很久,谁也没说话。
我妈擦了擦眼泪,轻声问:“这些年,你怎么没回来?你知不知道,我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……”
贾政委深吸一口气,坐下来,手指死死扣着桌布。
他的声音低沉沙哑:“秀芝,我不是不想回来,是……是我实在没办法。”
包间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我终于忍不住问:“贾政委,您能不能告诉我,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?我妈一直等着您,等得太苦了。”
贾政委沉默了很久,终于点点头:“你们有权知道。”
这顿饭从上午吃到下午,桌上的菜都凉了。贾政委断断续续地讲起了当年那些事。
贾政委把手里的茶杯端起来,手还在微微发抖。
他抬头看了我妈一眼,喉咙里像卡着什么,半天才开口。
“秀芝,那年我被部队紧急调走,其实是去了南疆边防,任务很重,部队下了死命令,所有人都不得和家里联系。
我们那批人,后来有的牺牲,有的失联,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活着回来。”
“我在边防待了三年,生活全靠代号。
中间我也偷偷写过信,可是封封都没能送出来。
最后一年,边防那边出了事,我受了伤,被送到部队医院。等我能联系家里的时候,咱们村早已搬迁,家里人都找不到了。”
“我托了好几个人,打听过你和孩子的下落,可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,怎么都找不到。
那时候我身体状况不好,部队又调我去别的地方。
后来,组织安排我再婚,说一个人不利于恢复。
我心里其实从没把你忘了,但那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。”
我妈一边听一边流泪,手一直捂着嘴。
她小声说:“你知道我这二十几年咋过的吗?我一个人扛着,啥苦都咬牙忍了。
浩东从小问你在哪儿,我都不敢提你,我骗他说你是个好人,是个英雄。”
我坐在桌边,心里五味杂陈。
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退伍兵,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和部队、和这个男人有这么深的牵连。
我的亲生父亲,竟然就是我一直尊敬的政委。
贾政委看了我一眼,眼里满是愧疚和自责。
他咬着牙,声音哑得厉害:“浩东,都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。这些年,我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你们。我不是一个好丈夫,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。”
我低着头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我的心里有怨气,也有释然。
其实这些年,家里虽然苦,但我妈把我养得挺好。
她从没跟我抱怨过一句,把所有的苦都咽进肚子里。
桌上安静了很久。我妈终于抬起头,红着眼眶问:“你现在还好吗?你……你家里……”
贾政委叹了口气:“现在我一个人过,老伴前年病逝了,孩子们都在外地工作。我本来想等退休后,有机会就回来找你们,没想到会在部队和浩东遇上。”
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很多。
为什么他对我格外关心,为什么每次见我总是带着几分莫名的亲切。
也许血缘真的有种说不清的牵引力。
我妈擦了擦泪,表情渐渐平静下来:“其实我没别的想法,就是想亲口问问你,二十几年你怎么都没回来。现在听你说了,我也能放下了。”
贾政委点点头,眼里泛着泪光。他轻声说:“秀芝,浩东,这些年你们受苦了。以后……以后有什么需要,尽管开口。”
气氛慢慢缓和下来,饭桌上多了点人情味。
我妈也不再哭了,只是盯着贾政委,像是要把他记在心里。
吃完饭,贾政委提出送我们回家。
我妈没拒绝,三个人一起沿着县城的老街慢慢走。
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,暖洋洋的,像是把过去那些苦难都慢慢化开了。
路上,贾政委突然停下来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,递给我妈。那是他们年轻时的合影,两个人站在村口的老柳树下,笑得特别灿烂。
“我一直留着这张照片,连着带了几十年。每次想你们,就拿出来看看。”
我妈接过照片,眼泪又掉下来,但这次带着释怀和安慰。
我站在他们身边,突然觉得,这一天像梦一样遥远又真实。
也许人生就是这样,有些事绕了半辈子,最后还是要面对。
走到家门口,贾政委停下脚步,郑重地鞠了一躬:“这些年我欠你们的,以后慢慢补吧。”
我妈擦干眼泪,轻声说:“只要你还记得咱们娘俩,啥都不重要了。”
我看着他们,心里五味杂陈。不知道以后会怎样,但至少,这个家终于揭开了多年的谜团。
05
日子慢慢归于平静以后,我和母亲的生活算是步上了正轨。
退伍费不算多,但在我们这小县城,启动点小买卖也足够了。
其实我一开始也迷茫过,心里清楚自己不是念书的料,去外地闯荡又放不下家里,最后还是决定留在老家,脚踏实地过日子。
我妈对我做生意这事挺支持,她总说:“咱家没啥大本事,踏实做点小生意,能养活自己就行。”
她自己年轻时吃了太多苦,对“安稳”这俩字看得比天还重。
其实我心里的想法也简单——不图多富贵,就是不想让她再为生活发愁。
那年春天,我拿着退伍费,盘下了县城菜市场里一间不大的杂货铺。
店面不气派,门口有块蓝色铁皮招牌,歪歪扭扭地写着“郭家百货”。
货架上摆着日用杂品、洗漱用品、小孩玩具,什么都卖点。
每天清晨五点多我就起床打扫门前,给店里补货。
附近的主妇和老人都爱来串门,买点盐酱油还顺带聊聊家常。
生意虽然不大,但胜在稳定。
刚开业那阵子,我妈几乎天天来帮忙。
她在后面收拾、理货,空了就坐门口纳鞋垫。
别看她年纪大了,手脚还真麻利。
她和顾客说话热情,谁有啥家常事都爱和她叨叨。
时间一长,回头客越来越多,村里人都说:“郭嫂的儿子不光会当兵,做生意也有两下子。”
我心里明白,这铺子的安稳,其实多半靠我妈的人缘和勤快。
她总是乐呵呵的,偶尔忙不过来还带着邻居阿姨帮工。
家里、店里两头跑,忙得她腰都直不起来。
每次我让她回家歇着,她就瞪我一眼:“我闲不住,帮你干点活心里才踏实。”
开店第一年,我生意没赚多少钱,但也没赔。年底盘点了一下,扣除成本,剩了几千块。
那天晚上我给我妈分账,她笑着说:“你能自己养活自己,妈的心就安了。”
她又拿出一半钱,硬塞给我:“明年再进点新货,店里要有活力。”
店铺渐渐有了起色,我换了个大店面,也有余力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家里。
三年后,经人介绍,我娶了媳妇,姑娘是邻村的护士,性格直爽,长得白净。
结婚那天,亲戚朋友来了好几十桌,小县城热热闹闹的。
我妈坐在主桌,乐得合不拢嘴,逢人就夸:“我儿子退伍后踏实肯干,这媳妇娶得体面,咱家有奔头了!”
婚后没多久,媳妇怀孕生下了女儿。
小丫头胖乎乎的,一出生就白白净净,眼睛像葡萄一样黑亮。
那天我抱着女儿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。
仿佛从此以后,家里多了一份希望。
母亲抱着孙女,满脸是幸福的笑,那些年她独自熬过的苦,仿佛都被这一刻的温暖冲淡了不少。
孩子刚满月,母亲就主动搬来和我们一块住。
她说帮我们带孩子,其实是怕我和媳妇忙不过来。
白天我在店里,媳妇上班,家里就剩母亲一个人照看宝宝。
她总是把孩子哄得特别乖,唱的摇篮曲是她年轻时学的老调子,女儿一听就安静下来。
母亲带孩子很有耐心,女儿一哭,她就耐心抱着摇,屋里屋外转上一圈;半夜喂奶,她总是第一个醒,悄悄给媳妇端水递毛巾。
她还会给孩子做小衣服、缝鞋垫,针脚细密极了。
后来孩子慢慢长大,母亲成了她最亲近的人。
女儿一放学就跑奶奶怀里,叽叽喳喳地说学校里的趣事。
母亲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,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不少。
我和媳妇都很珍惜这样的日子。
每天早上吃完饭,母亲在院子里晒太阳,女儿在旁边写作业,我和媳妇去店里忙活。
晚上关店回家,一家人围着电视机看新闻,吃着热汤面。
虽然没什么大富大贵,但心里踏实,脸上也有光。
有时候我会和母亲坐在院坝里聊家常。
她说:“浩东啊,妈没啥别的愿望,就是希望你们一家人健健康康,过得安稳。人这一辈子,吃点苦不算啥,只要心里有盼头就行。”
我常常点头。
其实我早就明白,这些年母亲吃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受的。
她年轻时孤苦无依,为了我受尽了流言蜚语,扛下了所有心酸。
现在日子终于安稳下来,我不想再让她为难受累了。
生活平淡里也藏着许多温暖。
母亲每年给我们腌一缸咸菜,春天做绿豆糕,端午包粽子,冬天炖排骨。
她说这些都是从前那点老手艺,留着过日子用。
女儿最爱吃奶奶做的豆沙包,每次都能吃好几个。
母亲看着孙女吃得香,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。
偶尔家里遇到难处,比如生意不太景气,母亲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安慰我:“别怕,有妈在呢,咱还能饿着肚子?”
她还会拉着我媳妇一起想办法,有时候两个人凑头商量,手脚麻利地做些家常小吃摆个摊,补贴家用。
家里人齐心协力,什么坎都能迈过去。
日子过得安稳了,贾政委也偶尔来串门。
他每次都是提前打电话,说要来看看孩子。
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,他是借着给小孩发红包的名义,悄悄照顾我们娘仨。
每逢节假日,他总会带点礼物,东一包糖果,西一件玩具,自己却从不多留。
孩子一见他来就高兴,围在他身边喊“爷爷”。
贾政委每次都笑得很温暖,摸摸孙女的头,眼里满是慈爱。
有时候他会和我妈聊会天,话不多,但每句话都透着关心。
我知道,他心里一直觉得亏欠,但日子已经过去了那么久,我们都学着释怀。
我和贾政委之间,慢慢有了一种默契。
我们不再刻意聊过去的事,也不再纠结那些年错过的时光。
更多的是互相关心、互相帮衬。
我有什么难处,他总是第一个伸手帮我。
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,他总劝我:“多帮帮乡里乡亲,咱们郭家不能短人情面。”
我听在耳里,记在心上。
小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,有时候会自卑、会气馁。
现在我才明白,人生的路怎么走,最终还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。
母亲用她的一生诠释了什么叫坚韧,什么叫隐忍和无怨无悔。
她教会我“日子苦不怕,就怕心里没有希望”。
随着时间推移,母亲的身体渐渐大不如前。
每年冬天,她的咳嗽就像老钟表一样准时。
家里人都劝她多歇歇,她却依然闲不住。
她说:“等我哪天真歇下来了,你们还得不习惯呢。”我们听了都笑,其实心里酸楚。
每到春节,家里总是最热闹的时候。女儿放学回家,媳妇在厨房忙着,母亲在屋里给孩子做新衣服。
我在院子里贴对联,看着这一切,心里觉得无比踏实。饭桌上,母亲总是坐在主位,给大家夹菜,叮嘱我们“注意身体,少喝酒”。我们都听她的话,不敢顶嘴。
有一年冬天,母亲突然病倒了。
医生说是老寒腿加上累的,必须好好休养。
那段时间,我和媳妇轮流照顾她,女儿每天给奶奶读课文。
母亲虽然身体虚弱,但精神头却很好。她说:“这辈子有你们陪着,妈已经很知足了。”
母亲慢慢恢复,家里的日子也照常过。
她常说:“人啊,不能老盯着过去的苦,得往前看。”
我也渐渐明白了,几十年的伤痛虽然难以愈合,但时间总会让一切归于平静。
重要的是,活着的人要把日子过好,让那些曾经的苦痛都化作坚强的动力。
有时候我想,世上最难得的不是荣华富贵,而是安安稳稳的日子。
一家人相守,有苦有甜,有笑有泪,就是最美的生活。
过去的事我们没法改变,但余生还长,我们要好好珍惜。
每当夜深人静,我坐在院子里,看着屋里灯光下母亲和女儿的身影,心里总是充满感激。
感激生活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,让我们有勇气继续前行。
母亲的爱,贾政委的关心,媳妇的陪伴,孩子的笑脸,这些都是我人生里最宝贵的财富。
有时候贾政委会来看望母亲,两个人坐在一起,聊些家长里短。母亲不再提当年的恩怨,只是把他当成老朋友。
贾政委也不再自责,只是默默地帮衬我们。那种久违的平和和温情,像春天的阳光,悄悄地把过去的阴影融化了。
女儿渐渐长大,成绩一直很好。她经常问我:“爸,您以前在部队的时候,最难忘的是什么?”我想了想,笑着回答她:“最难忘的是,有家人在等我。”
她眨巴着大眼睛,跑去问奶奶。母亲总是笑着说:“最难忘的是,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。”
其实,这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?人生总有遗憾,过去的伤痛已经镌刻在心里,但每一天的温暖和安稳,才是我们最该珍惜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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